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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一年,震惊全国的红安
百人食物中毒事件
(报告文学)
作者:詹帆
引子:灾难在渲闹的佳节悄悄来临
年6月6日,农历五月初五,星期六,这是一个中国人的传统节日——端午节。
湖北红安县的老百姓有在端午节走亲访友的习俗。那天,家家宾客满堂,户户欢声笑语。可谁也没想到,当大家沉浸在节日喜庆之中的时候,有一场灾难早已经悄悄地降临。
下午两点多钟,各家各户的喇叭响了。红安人民广播站(今广播电台)临时开机,反复直播一条震惊全国的消息。
“在红安县萤石矿露天工区食堂,今天早晨发生了一起严重的食物中毒事件。工人在吃完早餐后,有上百人出现头晕、呕吐、腹泻、全身麻木和昏迷等症状,有工人已经死亡,还有几人生命垂危!所有已经外出的矿山职工和住矿家属,必须立即返回单位!”
(一)食物中毒是如何发生的?
一九八一年,红安萤石矿有九个生产单位共人。主要分为三大工区,即掘进工区、采矿工区、露天工区。前两个工区共一个食堂,露天工区单独一个食堂,分开经营。
掘进、采矿工区的工人大多数是正式工,是城镇商品粮户口;露天工区因为没有技术含量,没有危险性加之工作量又不稳定,所以全部使用临时工,当时有三百多人,都是农村户口。
六月五号下午,露天工区食堂在准备第二天早晨的食材时,发现做馒头的主要添加剂——水碱用完了,D厨师就去矿供应股领取。
供应股仓库女保管员周某当天休假,由其上司W股长临时顶替仓管工作。当时,由于条件限制而致库容不足,危化品与食品、食品添加剂违规存放同一库房,并且标识不清,管理方式极为粗放。
D师傅在库房看到一包外形松软的白色粉末,没有标签。他凭经验认定是水碱,就铲了一些出来到食堂准备第二天早晨和面。但实际上,当时领取的“水碱”根本就不是水碱,而是剧毒化工原料氯化钡。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是,因为马虎且过度自信;而同时,W股长尽管身为负责人,但也不能识别是否就是水碱。
六号早晨馒头蒸熟后,厨师们发现馒头不泡好硬,怕工人不爱吃,就临时决定用油炸一下。
七时左右,食堂开饭。吃后不到半个小时,有人就感觉不舒服,肚子疼上吐下泻。
八时左右,露天工区副队长王伦成最先出现危急症状。医院不能应付,便由工人用人力板车拉至矿山所在地、约两公里远的赵河公社卫生院。
矿上的负责人在九点钟左右就得到了消息,但他们认为只是普通的食物中毒,医院和赵河卫生院能处理好,就没有及时向上级汇报。
随着时间的推移,发作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开始晕倒。
医院通过分析病情,询问厨师,察看厨房食品材料,就得出初步结论,当天用于发馒头的“水碱”根本就不是水碱,而是剧毒化工原料氯化钡!
实际上,由于供应股仓库只有为数不多的几种化工原料和食品材料,所以分析食物中毒原因并不是想象中那样复杂。
矿山领导这才急了,便慌忙向县里汇报。
(二)科普氯化钡中毒的那些事儿
氯化钡(化学式BaCl?)是白色透明的晶体或粉末,味道苦咸,易溶于水,微溶于盐酸和硝酸,难溶于乙醇和乙醚。可作为分析试剂、脱水剂等,广泛应用于电子、仪表、冶金等行业。
剧毒化工原料氯化钡(BaCl?)
氯化钡是剧毒品,食入0.2~0.5g可引起中毒,致死剂量为0.8~0.9g。氯化钡中毒有明显的低血钾症,应迅速就医,采取洗胃、灌肠、催吐等措施,速服硫酸镁或硫酸钠;另外,大量服用生蛋清和牛奶、豆浆等高蛋白可以沉淀重金属钡离子,能够缓解病情。
水碱,学名食用碱,为苏打(纯碱、碳酸钠)与小苏打(碳酸氢钠)的混合物。它是一种食品疏松剂和肉类嫩化剂,能使干货原料迅速涨发,软化纤维,去除发面团的酸味。
氯化钡中毒的特效解药是硫酸钠。氯化钡与硫酸钠相遇会发生化学反应,生成氯化钠(食盐)和无毒的沉淀物硫酸钡,化学反应式为:
BaCl?+Na?SO?→2NaCl+BaSO?↓
硫代硫酸钠(又名次亚硫酸钠、大苏打、海波)也可用于氯化钡解毒,但起效慢,赶不上首选药物硫酸钠。硫代硫酸钠和氯化钡发生化学反应,会生成氯化钠和无毒的沉淀物硫代硫酸钡,化学反应式为:
BaCl?+Na?S?O?→2NaCl+BaS?O?↓
在这里,我们要提下新中国的第一起氯化钡食物中毒事件。
年3月26日5时,湖南株洲农业机械厂(今柴油机厂)食堂误用氯化钡当作明矾炸油条,致使职工及家属人中毒,生命垂危。
在这紧急关头,医院(长沙)临危受命研制解药。经过近十个小时的攻关,中国第一批硫酸钠注射液研制成功并立即投入临床使用。接着,他们又就剂量、静脉滴速进行临床试验,取得了宝贵的第一手资料,为后来各地氯化钡食物中毒的救治提供了范例。
湘雅的救命药——硫酸钠注射液效果特好,人除2名重患者在药还未到先期死亡外,其余人转危为安。现在健在的幸存者中,迄今未发现有后遗症。这在当时中国整体医学水平并不发达的背景下,创造了世界奇迹。
(三)万分危急的时刻
六月六号午后的13时55分,在食物中毒事件发生六个小时后,县委才接到萤石矿的报告。五分钟后,县长耿协楠带领医务人员赶赴现场。
萤石矿是红安县当时最大的企业,生产的萤石矿除供应国内,还大量出口,是红安的“印钞机”,全县人民都极为看重。
到达萤石矿后,耿县长看到往日热火朝天、车水马龙的露天工区,此刻没有一个人,静得人心瘆发慌。在生活区和厂部附近,许多中毒人员东倒西歪,地上到处躺的是人。痛苦的呻吟、呼救、哭泣声阵阵传来,现场的人惊恐万分,六神无主……
在矿山所在地的赵河公社卫生院,二十多名重病号把病房和会议室占满了。其中十余名危重病人,有的在呕吐,有的人四肢麻木失去知觉,有的人已经昏迷……在这之前,医院和赵河卫生院的医务人员,已用口服硫酸镁、灌醋等办法解毒排毒,但都无效。其中工区副队长王伦成,半个小时前已经死亡。
医疗条件简陋,中毒人数太多,病情还在不断恶化……
听了耿县长的电话汇报,县委、人大、政府、武装部果断作出决定:立即将全部病人转运到县招待所作紧急抢救!
接到县委发出的紧急指示,各个机关单位的干部迅速赶来。他们和县招待所的职工一起,腾宿舍,退客房,清空会议室,协助医务人员将病床和医疗器械安置到一个个房间。平日人来客往的招待所,不多时就变成了一所有一百五医院。
接运危重病人的三辆救护车,拉着凄厉的警笛,往返来回于矿山至县城之间;四辆大卡车也在忙碌地转运轻、中型中毒病人。一下子拥进这么多病人,恐惧和慌乱笼罩在整个红安县城。
县委医院坐镇指挥,眼看着一批批病人送进病房,心情十分焦虑,他向各单位赶来的负责人一一作了分工。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争分夺秒地抢救中毒人员。
听到消息,县机械厂和化肥厂的党员、干部二话不说,赶来参加护理工作;县制氧厂的当班工人提前上班,休班工人主动参战。为了争取时间,他们冒着生命危险,高压高速制氧以备急需。
各公社卫生院抽调一批有经验的医护人员连夜赶来,医院的骨干医护,组成了人的抢救队伍;县直卫生、商业系统全力以赴做好药品、药械的准备工作。
傍晚六时,接运中毒工人的最后一辆汽车驶进了县招待所。在名中毒者中,有人是矿上合同工,有7人是职工家属。医院、县防疫站技术人员的共同努力下,经化验最终证实是氯化钡食物中毒。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晚上,根据萤石矿方面的紧急清点,在当天请假离矿的工人中,还有8人尚未归队情况不明,分散在全县5个公社的7个大队。
“决不能让一个中毒工人漏掉,一定要把他们找到,迅速接到县城抢救!”县委、县政府当机立断作出了指示。
矿区找人的汽车开动了,公社、大队干部出发了,工人的亲戚朋友发动了,大家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摸黑走上了山路……
深夜十二时,离矿外出的7名工人找到了,但二程公社姜牌四大队工人詹必寿仍然没有下落。县委领导心急如焚,再次向参与寻找的矿山及公社、大队干部指示,无论如何必须找到!
七号凌晨,守在电话机旁的耿县长终于接到“詹必寿找到了!”原来,他没有吃早饭就离开了矿山,到岳母家过端午节去了,直到深夜才回家,大家好不容易才找到他。
虚惊一场!
(四)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抢救一直在进行中,急需大量的解毒药物硫酸钠。可是,这种平常极少应用的药物,县医院没有,医药公司没有,各公社卫生院更没有!
一个个的告急求援电话,迅速地传向地委、行署,传向武汉军区,传向省委、省政府,以及邻近的麻城、新洲、大悟、河南省新县等地。
大悟、新洲、武汉回电:没有硫酸钠!
硫酸钠不是常用药,仅用于解救钡中毒,加上注射液不易保存,医院和医药公司一般没有库存。
“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要千方百计进行抢救!”省委、省政府在第一时间发出指令。
省卫生局成立了张克文副局长带队的抢救小组,即刻奔往红安;同时,省防疫、劳动、安全等部门的领导也迅速赶往红安,强势介入。
正在红安召开的黄冈地区药检会立即中断会议,三十名药检人员紧急联系购药制药、调运药品事宜。
省医药公司当即发车往武汉第一制药厂运送原料;武汉第一制药厂立即抽出人力,腾出设备,在十五分钟内投入生产,争分夺秒、保质保量地赶制药品……
接到求援电话,上海医药公司迅速将药品空运到武汉。
药品,牵动了每一个人的心。这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时刻,演绎着一个个感人至深的故事。
县防疫站党支书艾树勋和检验员在检验室找出了克硫酸钠试剂,医院;银行职工张介福拿着儿子去年从广州寄回的一盒解毒针剂,气喘吁吁地送来了。
同红安紧紧相邻的麻城,县委领导和医务人员也在紧张地行动。十多年前,麻城曾发生过一次氯化钡中毒事故,他们对抢救工作深有体会。随即,医院副院长张居贤带领的医疗分队,带着11公斤硫酸钠赶往红安。这位胃已切除五分之四的主治医师,妻子出国援外。他丢下家里正在患病的孩子,只带上两个馒头、晚饭也顾不上吃就上了车,于晚6时45分赶到了红安。
不久,黄冈地区行署副专员漆福英率领的地区卫生局抢救小组赶来了,带来60盒硫代硫酸钠注射液;省医药公司用救护车送来了盒硫代硫酸钠注射液,河南省新县的急救药品也到了。
红安人、武汉军区副司令员周世忠少将当天感冒在家休息,接到红安县委的电话,他惊得满头大汗,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突出,呼吸骤然粗了。在同军区其他负责人紧急磋商后,他接连下达了三道紧急命令。他顾不得感冒不适,一直守候在电话机旁,与红安、驻汉空军部队、武汉第一制药厂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根据周世忠少将的命令,医院消化科主任张放天、心血管科主任医院的两名主治医师迅速组成了医疗专家组,携带药品赶往驻汉空军机场;红安医院也立即组成医疗队和飞机降落引导组,于晚6时45分赶到红安;驻汉空军某部调动直升飞机,准备前往红安送医送药。
(五)与死神赛跑,飞机送药到红安
“飞机送药来啦!”“中毒工人有救了!”六号傍晚,红安县城的居民含着热泪纷纷奔走相告,涌向城南体育场(原红安农用飞机场,医院所在地)。
城南体育场内四角早已堆放着四堆柴草。7时40分,夜空中传来了阵阵轰鸣的机声,几千双眼睛朝着同一个方向盯着。一架直升机越来越近了,四堆柴草刹那间被点燃,那冲天的火光照亮了红安城的夜空。这是一种最原始的联络方法,直升机将火光作为信号标记。在先期赶来的黄陂驻军飞机引导组的指挥下,顺着上百个手电筒亮光的引导,飞机缓缓降落。医护人员迅速上前,抱出刚刚出厂、余热未消的医院……
夜深了,体育场内外,数以千计的人还迟迟不愿离去,不时地南望天空,祈祷着送医送药的飞机再次飞来。那可是一百多名中毒工人求生的希望啊!
当天傍晚,在驻汉空军某部,进行了两天紧张训练的李德全机组刚刚脱下飞行服,正准备回家过端午节。首长的命令下来了,让他们作好送医送药的准备工作。他们只得草草扒了几口饭,就又重新换上飞行服,查资料,画航线,检查飞机……
从六号晚七时到七号凌晨两点多钟,李德全机组三次飞往红安,往返六架次。全程作业近十个小时,空中累计飞行四个小时。他们不顾疲劳,忍受饥饿,将武汉第一制药厂赶制的药品和武汉部队医疗专家组安全运抵红安,再显了人民子弟兵心系人民、不辱使命的英雄本色。
(六)两个日日夜夜的抢救
一场救死医院里紧张有序地展开了!那个时候没有空调,医护人员个个挥汗如雨,忙个不停。
大剂量的硫酸钠注射液,渗透进病人的血液中,一张张苍白的脸开始现出红晕,一双双失神的眼慢慢地睁开了……
经过几小时的抢救,大多数病人的病情开始缓解。但是,由于中毒的时间过长,一些对毒物摄入量大、体质较差的少数患者,病情依然险恶。
招待所饭堂,灯火通明。
此刻,“战役会商”在紧张的气氛中进行。来自省、地、县和解放军的专家、教授、医生们,抛开年龄、经历、门户、专业的成见,在很短的时间内,用科学的态度凝集成一个简单明了的治疗方案:加大硫酸钠剂量,持续点滴,定期冲击。集中优势兵力,主攻急救室;加强轻、中型病人的治疗,防止病情加重。
会议一结束,便立即付诸行动。
轻、中型病人病房里,医院院长张立春带领七名医务人员,在红安本地医护人员的配合下,对名轻、中型中毒人员逐个认真检查,经过精心治疗很快就稳定了病情。
急救室的工作,大家一致决定由专家组、来自医院的张放天主任和余载潮主任负责。张主任曾经两次抢救过此类中毒病人,有着丰富的临床经验。
已是午夜十二点,急救室八名病人的生命仍处在危急之中。
地、县领导放心不下来到病房,看望病人后焦虑万分,诚恳地对医生说“一定要救活他们!”医生们面色凝重地点着头。
医院一号病床上,27岁的八里公社青年工人肖开禄面色发乌,四肢僵硬,大汗淋漓,不省人事……
肖开禄是烈士的后代。他的二伯肖高先是红军连长,年在陕西作战牺牲。
六号晚上10时10分,肖开禄停止了呼吸,瞳孔散大到了边缘,现场负责人立即向省政府报告:肖开禄临床死亡!工作人员准备将他抬上葬车……
突然,专家组张放天主任来了一句:“等等!我们再努把力!”大家听了为之一振。
“插管!”张主任沉着地指挥。麻醉师胡健松迅速地把氧气管插进了肖开禄的气管,张克仲医生均匀地捏动气囊,帮助病人呼吸;外科主治医生谢元成连忙做起了胸外按摩,护理师李利初注射强心药物;内科医生梅毓芳密切注视病人变化……
足足有两分钟,肖开禄才慢慢恢复呼吸和心脏的跳动。但他仍然没有脱险,对他的抢救一直在进行着……
《湖北日报》报道截图
到了七号,肖开禄大小便失禁,身上、被子上糊满了又稀又臭的粪便。专护李利初小心翼翼地替他脱掉衣服,用毛巾擦净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和垫被。
李利初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她把孩子交给家人照料,自己在急救室一守就是三个通宵。打针、喂食、导尿……她的眼睛熬起了血丝,但不叫一声累和苦,象亲姐姐一样精心护理着小肖。
七号晚十时,肖开禄完全清醒了。他向专治医生陈淑芳示意要毛巾擦汗的时候,陈医生高兴极了,连声说道“好!好!”忙不迭地给他擦汗,心里比喝了蜂蜜还甜。
陈医生想到病人需要营养,便将医院发给自己的牛奶倒出一半,俯下身子,一匙一匙地喂进肖开禄的嘴里。
八号上午八时,肖开禄感觉好多了。他在病床上颤颤抖抖地写着感谢信:“感谢党和政府、人民解放军对我的关怀,省地县各级领导的重视,外地单位的大力支援及医务人员日夜的奔忙……”
一想到自己是到阴曹地府走了一圈,是医生从死神手上抢回来的人,肖开禄顿时激动起来,泪流满面,手抖动得厉害,写不下去了……
另一名停止呼吸的中毒工人李汝东,在省、地赶来的邓长生、江美玲两位主治医师的奋力抢救下,也被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在无数人的共同努力下,在经历两天两夜惊心动魄的抢救后,红安萤石矿名中毒工人除4名重症者死亡外,大家最终跑在死神的前面,从死神手里抢回了人。
为了这一百多名工人兄弟的生命,多名领导、专家、医护人员和后勤保障成员通宵达旦地工作着。他们忘记了劳累,忘记了饥饿,不顾炎热,不顾蚊子叮咬,把全部精力和心血都倾注在病人身上。
感谢你们!岁月虽然流逝,但这些暖人心怀的故事萤石矿人不会忘记,红安人民永远也不会忘记!
(七)令人心痛的记忆
红安萤石矿食物中毒事件已经过去40年,遇难者王伦成的儿子王金华仍然对当日的事情记忆犹新,心潮难平。
“因为是端午节,这个日子我一生不会忘记。虽然事后听说下午就有出事的新闻广播,但我们小村子没安喇叭没人听到过广播,也没人从外面带消息进来。当时村里过节的气氛很浓,全村的人都很兴奋,我们一家也很快乐。虽然爸爸不在家,但他前两天回来过,昨天才归矿山。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快快乐乐地提前过了个端午节。
“晚上快七时,萤石矿露天工区副主任宋德祥乘坐矿山拉矿的解放牌货车来到我们王家咀塆,他先到小队(自然村)干部王文良家,由王文良陪同上门告之凶讯。听到噩耗,我们顿觉塌了天,一下子六神无主,全家嚎啕大哭。村里人都说,他回家昨天才归矿山的,怎么好好的一个壮年汉子,一个热心勤快的憨厚人,只隔一天功夫说没就没了?村里过节的热闹气氛顿时被冲得无影无踪,全村人都跟着哭。后来在宋主任等人的劝说下,我们全体家属搭乘他们的货车迅速赶往矿山……
“当车行至县城金沙村十字路口处时,看到东部一处地方火光冲天。我们以为是哪里失火了,但没心情打听。后来才知道,为引导运送抢救药品的直升机降落,是县里派人在城南体育场点起的火堆。
“曾经听矿山多个老工人讲,事发前的几天,整个矿山的狗整夜狂吠,声音凄惨……
“爸爸的突然离去,家里一下子就失去了顶梁柱。日子往后怎么过呢?全家人都很无助很迷茫。我们兄妹有三人,我是老大当时16岁,下面有个弟弟,最小的妹妹才11岁,还有个外婆在世。我那时虽说还算个小孩,可看到妈妈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心中十分焦虑和不安,常常在半夜偷偷地哭……”
王金华回忆说:“因为到了端午节,很多人要回家过节。我爸爸是副队长,他跟其他负责人商量轮班休息,所以他提前回了趟家。爸爸当时患有甲亢病,本打算要住院治疗的。因为甲亢病导致消化系统亢进,饭量大吃得多,加上吃得最早,所以最先中毒……”
从现场看,氯化钡中毒可能受中毒人身体素质影响,发作时间各不相同。据事后工人回忆,遇难者阮成旺在事故初发阶段还参与抢救其他中毒者,他拍着自己胸脯说:“你看我,跟他们一样吃,一点事都没有!”现在看来,真是可悲,错过了抢救黄金时间。
露天工区有三百多名工人。幸运的是,当天因是端午节,有好多工人头天就请假回家了,逃过了一劫;而因馒头太硬、味道又苦不好吃,有很多工人吃得不多,客观上减轻了病症,减少了死亡人数。三百多工人,只有人中毒,最终4人死亡,这都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四名遇难者都是红安本地男性(生日系农历时间),两个青年两个壮年。这么多年了,提起他们亲人仍然心痛。
夏建华(、4、1——),太平桥镇新桥村西下塆人,23岁,未婚。
刘建银(、10、12——),八里塆镇小金山村泗水桥塆人,24岁,未婚。
阮成旺(——),觅儿寺镇周家楼村阮家岗塆人,45岁,已婚。
王伦成(、12、17——),二程镇寨鸡山村王家咀塆人,46岁,已婚。
红安萤石矿食物中毒事件已经过去40年,逝者已长眠,生者也渐老去。现在,网络上已很难找到当年事故的蛛丝马迹。这其中的原因是:一是时间长了,当年官媒的文章没有投放在网络数据库;二是近些年来中国没有发生氯化钡中毒的集体事件,以致于当年的这个震惊全国的事故没有被媒体深挖,渐渐被淡忘。由于红安萤石矿已于年10月8日宣布破产,如今的年轻人甚至还不知道曾经有个红安萤石矿的存在。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往事并不如烟。无论是处理突发中毒事件,还是提高公众食品安全意识以及企业、政府管理水平,这些四十年前的往事都有着不可忽略的意义,这段惨痛的历史仍然留给我们诸多的思考……
●本文叙述的年湖北省农村行政单位,即省——地区——县——公社——大队——小队,现在已变更为省——市——县——乡镇——村——组(自然塆)。
●王金华、夏成富等人及红安县档案馆为本文提供资料,谨致谢意!
●本文第三至第六节参考、引用了以下文章,特向原作者致谢!①通讯《震撼人心的两天两夜——抢救红安县一百四十七名食物中毒人员纪实》,、6、16《湖北日报》②通讯《在生死攸关的时刻——省、地、县等抢救红安县一百多名工人生命的纪实》,、6、17《黄冈报》。
长按